信远郁闷地等待时间流逝着,他的眼泪已经浸湿了自己的枕头,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的处境和未来,如果可以,他想要现在就离开这个疯子解放治疗场,自己的父母会来接自己吗,或者这个治疗场突然因为没钱倒闭了,自己就会被放出去了吧。信远想到他认识的所有人,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着他们的名字,信远不断回忆过去那些熟人们的脸,以及与他们相处时的记忆片段,但是现在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,疯子解放治疗场——信远绝不愿意想象自己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未来,虽然这里面的人对信远都很热情,但是他们都是疯子,只要静下心来,信远就清楚自己不可能接受他们,他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,信远真的想要放声大哭,希望命运之神察觉自己的悲痛欲绝,然后对自己给予同情和宽容。
“你还在睡吗?信远!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使信远停止继续绝望的念想,是兵老头的声音。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扮演向导般的角色,因此和信远说了许多的话,这让信远已经熟悉了兵老头的声音。
“如果醒了就回答吧,我不喜欢磨磨蹭蹭的!”
信远真的想一直哭下去,直到别人闯进他的房间看到他在哭,但是这样只是软弱的行为,所以信远赶紧擦掉眼泪,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——“我已经醒了。”
接下来是一阵沉默,沉默后,屋子外面那道声音变得和缓起来。
“信远,你知道吗,我听得出你在哭鼻子——”
因为被看穿,所以信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。而且,这样让他又想哭起来,怎么也不可能忍得住。
“信远,听我说说一些真心话吧——到昨天为止我还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——虽然你坚定自己没有精神病,但是我难免要怀疑你,因为即使是我自己,我有时候也要怀疑,也许我认为自己没有精神病是一种错觉,那些白衣服的医生学者也许没有抓错人——所以我其实是不相信你没有精神病的,这里有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没有精神病,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有病的行为,但是我也一样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精神病,我认为他们只是还没开始病发,我认为自己也是那样,因为精神病其实就是这种吧,一时的魔鬼附身,体内的魔鬼现身——但是我必须声称在我看来,他们——包括你,信远,你们认为自己是正常人的主张是正确的。我必须这样告诉所有人,他们的主张没有错,并籍由这种认同激励他们绝望的心情。我必须这么做,因为你可能也猜到了,我在疯子解放治疗场里是领导者那样的存在,我只能这么做,你明白吗,信远?我是必须这么做的。”
信远当然是明白的,但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。
“你当然相信自己是正常人,也许也真的是吧!但是想再多只会绝望下去,绝望进化到自暴自弃,再到自杀——信远,暂时放弃去思考那些吧,当然,相信自己,我也会相信你,但是一直思考下去只会让不满和忿恨吞噬掉自己,你可能在想父母是不是会来接你,可能也开始盘算父母如果一直没有来的话,那自己就自杀,对吧?”
信远不是没有这种想法。
“但是信远,放弃渴望外界的帮助吧——这个治疗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堪,即使你的父母花再多钱,大概也不可能保你离开这里——所以放弃他们吧,当然,不要放弃生,信远,我们是有离开这里的机会的,你要靠自己——虽然可能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,但是你不想离开这里吗?你想死掉?你没有什么心愿了吗,你只有18岁,你还有未来。”
“你说离开这里?”信远抽噎着发问。他对这段话产生了反应。
“记得昨天我和你提及的事情吗?工地的事情。”
“记得,你说之后再告诉我那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“没有错!信远,而且,我说的那个时机也已经到来了!我本来想等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之后再带你去看看‘工地’,但是现在这个时机也的确刚刚好了!出来吧,信远——不,我给你时间,你先整理一下情绪,厨房你知道在哪吗?我们之后在那里见面,吃过早餐,我就带你去看看工地吧,那是我们这里的人耗费五年的成果,信远,你会希望看到那个地方的。”
“什么?那里是什么地方?工地难道是离开这里的工程吗?”信远首先想到地道之类的东西,挖一个地道就可以离开疯子解放治疗场——
“现在别谈这件事情,信远,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安装了监视器,或者**,所以过后再说吧。”
屋子外面传来了离开的脚步声,兵老头今天拄着拐杖——在他刚才过来的时候,信远还没有注意到。
现在,信远的情绪稳定多了,因为,他有了新的期待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昨天就听说过,打开屋子的窗户就像拉起了一面墙壁,这个比喻不是夸张。
信远把一面墙壁拉起来,阳光倾泻进屋子里,湖面就在眼前,如果到了雨季,湖水也许会涨到房间边吧——信远开始担忧起来。
信远现在决定让自己别那么悲伤了,所以他伸了一个懒腰,他开始回过身体,凭借阳光的照射,辨认自己这个房间,一张床,一张书桌,书桌上有一些生活用品,毛巾,脸盆,牙刷,水杯——
信远想起过去学校组织军训的记忆。
当他离开房间时,眼前理所当然是陌生的景象,远处隐约浮现的巨大墙壁,许多的木头建筑,他这里的建筑离中心地带很远,这是昨天就说过的。
还有,信远记得兵老头有说过,自己这栋建筑原先有一个住户,信远当下决定,去和这个住户打声招呼。
如果那个住户和昨天信远见到的其他人一样热情,那信远就邀他一起去厨房——信远可以假装不知道食堂的位置在哪。
如果这个住户很凶,和昨天那个在地上滚圈圈的外国人“汉斯”一样是个疯子的话,信远撒腿就跑。信远的各种赛跑记录还载在他学校的历史上呢。
信远在这栋建筑绕了一圈,很快就确定那个住户的房间在哪里了,就在信远房间的后面。其它房间的门都锁着,只有这个的门没有上锁。
“叩叩叩——”
信远把腰身挺直起来。
“请问有人吗?”
门很快就打开了。
一个虚弱苍白的脸出现在信远眼前,让信远有些同情起这个人来,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。他的眉头下垂,给人一种懦弱的感觉。
“对不起——”这是这个男人的第一句话。“请问发生了什么?”
“不……我才是打搅你了。”信远苦笑着。“我是昨天刚刚被关进这个治疗场的,我就住在这栋建筑里。”
“我给你添麻烦了吗……”男人把头低了下去。
“没有!没有没有没有。我只是希望和邻居——可以这么说吧,我希望和你打个照面,如果以后可以和睦相处就太好了,我想着和你一起去厨房呢,因为我不知道路该怎么走。有一个人帮忙带路就好了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——”男人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他感激地看着信远。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我的名字叫凯衡,我记得昨天的广播,您的名字是信远吧?我没有说错吧?应该没有吧?”
“我的名字就是信远。”
“太好了……”凯衡再次松了一口气。“昨天也有人来请我去参加您的欢迎会,不过我一直没能离开房间,我想和您道歉来着!”
“哪里……凯衡先生,你太客气了。”
“先生?——说的也对,我也到了那个年龄了,我今年25、26?不对……是25吗,奇怪了——”凯衡的眼睛直直盯着地板,像是一座雕像一样,他的脸定格在一个恐怖的表情上。“想不起来了。”
凯衡喃喃自语着。
信远现在已经想离开了,这个男人非常奇怪,信远的脸开始抽搐。
不过这个叫做凯衡的男人进行下一步邀请。
“对了,信远,请您也进来坐坐吧,进来吧,不,我没有强制的意思,绝对没有,真的,因为像我这样的人,根本没有那种让人敬重我的请求的尊严,对不起。”
“哪里!我很尊敬你!我当然会进去坐坐的,我想和凯衡先生多聊几句呢!”
信远已经不可能再拒绝了。
不过,刚才他说“也”?
凯衡——这个奇怪的男人刚才说的是“你也进来”。
屋子里还有别人吗。
为什么会有别人在呢。
凯衡像侍者一样屈身让开一条小道,门的里面是阴暗的空间,这个房间比信远那个房间要大上一倍。
“兵老头一直让人给我送酒,但是我没有喝,所以都剩下来了,您拿几瓶去吧。”
信远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,不过拿走几瓶酒,即使自己不喝,也可以用来笼络别人吧。所以信远也没有不高兴接受这个提议。
不过,信远走进这个房间时,发现,里面没有其他人在。
刚才那个是凯衡的口误吗。信远决定不再去在意。
凯衡小心地关上了门,而且声音压得很低,他的动作谨慎得很夸张,因此营造了一种小心翼翼,有点神经质的气氛。
“请小声一点吧,我们不要吵到他了。”
“唉?”信远纳闷地去看看凯衡。他现在已经认定这个叫做凯衡的男人精神并不正常。
凯衡的眼珠在往一侧恐怖地偏过去,就像那种斜视患者一样,凯衡的眼珠盯着房间的一角。
“请问怎么了?”信远的心跳开始加快了。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嘘!”这一次,凯衡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信远,他把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面。“他就在那里!你会吓到他的!不过没关系,他只是在看着我,我们到那边去!”
“你说什么啊?哈哈——哈哈、哈……”信远无可奈何地笑着。
他现在才知道后悔,自己不该硬着头皮和一个疯子打交道。
凯衡的声音很低,但是很急促。
“他就在那里,就在那里,就在那里,就在那里,坐在那张椅子上。”
信远看向那个方向,一张木头椅子,椅子上布满灰尘,在黑暗的空间里,显得孤零零的。
信远又把头扭向凯衡——
凯衡的眼睛瞪着信远。
“你看到了吗?为什么,你不要这样看着我,他明明就在那里,为什么你要这样看我,怎么杀也杀不死,怎么杀也杀不死,我们不要理他就好了,因为他只会看着我,他只会看着我,他不会站起来,他不会闭上眼睛,我们小声一点,不要吵到他,他只会坐在那里,只要我一直小心谨慎,我就可以无视他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坐在那,我已经把他埋在土里了,但是他坐在那里,不要思考是为什么,不要思考,越想越怕,我睁开眼睛他就看着我,我一闭上眼睛他也看着我,看着我,看着我,看着我,看着我,他只会看着我,我看到他在看着我,做梦也是,哪里都是,跑到外面去就会看到无数各他,在窗户后面,在车里面,在超市排队,在打扫地面,在和小狗嬉戏,在我身后,哪里哪里都是满世界跟着我跑,他的脸就在眼前,你看到了吗?”
“怎么杀也杀不死?埋在土里?”信远保持仅有的一丝勇气问着,现在他不敢去看凯衡,扭过头去,但是信远的脖子僵硬到快要抽筋了。
“我把他的身体切开了,明明已经切开了,头、手、腰、脚,好难过,咯吱咯吱咯吱咯吱的,闭上眼睛一直拉着锯链,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睛就在看着我,一直盯着我,掐死,掐死,掐死,因为他还没有死,他在看着我,怎么掐,怎么用力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,一直看着我,锯死他,切开他,明明我不想那样做,为什么他要看着我,我已经不想和他打交道了,好讨厌,讨厌死他了,只能杀死了,我不想杀的,杀了一次又一次,已经不想杀了,他却一直死不掉,在房间里的话,他就只会坐在那里,你看,你看到了吗,所以,外面好恐怖,明明不能让别人看到的,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吧,他一定去跟所有人都说了,我想杀死他,他说了,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,好恐怖,不能出去了,他在笑我,他在笑我,他看着我。”
信远走的很快,他逃跑似地冲出了这个屋子。
但是,信远跑得很远的时候,他开始觉得那个男人很可怜——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,信远继续跑着,思考答案,也许是因为怜悯吗?
信远想不到答案,但是,如果有机会,他回去听听那个凯衡的故事的——他下定了这种决心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疯子解放治疗场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卧龙小说网http://www.wolongxs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好书推荐:《我与女鬼H生活》、《抓到你啦》、《重生末世:空间屯粮养崽崽》、《灵境行者》、《诸天地球大融合》、《这个QQ群绝逼有毒》、《美人皮包骨》、《宇宙职业选手》、《我从末世归来》、《黎明之剑》、